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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37章 37


骆常庆第二天给了文霞几张布票,让她约上苗大娘一起去逛百货商店,扯几块布。

“下个月他姥娘生日咱得回去一趟,我琢磨给娘扯块的确良料子让她做身衣裳,就着给爹也扯一块。再买块床单,旧床单倒一块下来给闺女做隔帘……”骆常庆连咋去咋回来都想好了,“村里有个叫刘成发的,苗大娘知道他家在哪,你们别走着去,雇他家的牛车,回来就坐三轮。”

都是不得不买的东西,文霞也想再出去逛逛,就直接抱上儿子,带上闺女,过去喊苗大娘,苗大娘乐颠颠的应声:“好啊,我正好想出去逛逛呢。”

雇了牛车,直奔百货商店。

付牛车钱的时候文霞没让苗大娘掏,笑道:“这钱可不能让你掏,你是陪我来逛街,还帮着我看孩子,咋能让你花钱?”

“你这孩子真是……”苗大娘嗔道,“我不也就着出来买东西嘛?”

“咱不争竞这个,叫刘大爷笑话。”文霞手脚麻利的把钱付了,又跟刘成发道了谢,跟苗大娘带着俩孩子进了百货商店。

今天人比上次还多,主要是孩子多。

不过他们也不着急,慢慢逛,就是热了点。

骆常庆安心在家里拆旧床、摆新床,自己一个人就收拾利索了。

儿子的那张床他没拿出来,暂时放在了果园里。

收拾完,把旧床板放到西间贴墙竖好,那几块土坯砖就放到了饭屋里,准备敲碎了和点泥再盘个炉子。

收拾完,褥子凉席啥的铺好,给闺女那张床也弄好,上方拉好绳子,打算挂床单的时候怔了怔,暂时把床单放下了。

回头得让媳妇做几个扣鼻子钉上,再往绳子上挂。

把需要归置的归置好,屋里瞧着也越发的像模像样。

骆常庆当厅一站,看看闺女的小床,再进西间看看新换的大床,收拾的板板正正,成就感爆棚。

闺女那张小床越看越觉得精致,他挠挠头,转身出去锁好门,骑车直奔中屯村,找老师傅再订一张。

儿子那张他暂时征用了,把果园里的小木床替换掉,重新再给他打一张。

果园里那张是他们之前买的,还是淘换的二手床,因为在园子里用,偶尔躺着休息一下,就没弄特别好的。

买回去在太阳地里暴晒了好几天,又喷药又消毒啥的。

跟着果园一起回来的家具倒是没受这神奇性的影响,跟之前一样,多少有点晃悠,一翻身吱吱嘎嘎。

换上新床,旧的砍了烧火。

早知道会有这样的奇遇,他就把全部家当都放园子里了!

老木匠姓黄,叫黄德勇,看见骆常庆来,顿时咧嘴笑道:“嘿哟,小同志,你咋知道我正叨咕着你呢?”

“啥事啊黄师傅?”骆常庆把车子支好,开玩笑地道,“觉得给我做的床太好,钱收少了?”

“哈哈哈……”黄德勇乐,“我想多收,你也得愿意给啊!”

逗了两句,黄德勇才问:“昨儿你送的那柿子跟黄瓜是自家种的还是买的?从哪儿买的?多钱一斤?”

说着话,他掏出烟丝袋子,摸出裁好的纸开始卷烟,旁边的徒弟就赶紧去给他找火柴。

已经不是第一个人跟他打听菜的事了。

张大爷老两口也问过他,骆常庆给的借口是跟着他一起倒水果的人带回来的,价格确实不便宜,正常卖是四毛五一斤,想买还不一定有。

毕竟他种的少,要价高也是有劝退的意思。

但张家老两口不缺那块儿八毛的,就吃着好吃,让他捎过一回,西红柿跟黄瓜各要了十斤,骆常庆按四毛一斤收的,额外送了他们一把豆角。

就给黄师傅也报了这个价:“四毛五是我们对外的卖价,我们赚五分钱的利润,这利润我不跟您要,给您按四毛,但要等个两三天才能有货,到时候我送家里来。”

黄师傅把卷好的烟塞嘴里,从口袋里掏出盒装的,弹了一根出来给骆常庆,道:“我抽不惯这种的,劲太小,我知道你们年轻人抽不惯卷烟,就特地备了一盒,让给你们这些壮小伙子抽。”

壮小伙子骆常庆也没客气,接过来,从黄师傅他徒弟手里接过火柴,先给黄师傅点了,自己也就着点上一根。

“黄瓜柿子我各要五十斤,你上回跟老张头来时给我拿的苹果桃,我各要三十斤,就按你们正常的卖价,不能叫你白忙活。”黄师傅吐出一口烟,敲敲旁边的木头,“打家具我也没给你让,这菜啥的你也别让,要不然我不好找你收钱了,咱各吝各的。”

“黄瓜柿子各五十斤啊……”骆常庆估摸着园子里那几棵菜的产量,各五十斤能凑起来,最早摘的那几棵压了枝,已经又有小柿子冒出来了,倒不至于断了家里吃的。

新开出来的那块地还没撒种子,不行再种点黄瓜柿子,结的多就捎带着卖点,结的少他也有借口不出售。

其他菜种子再零零散散少种点……

还是得再去开上几块。

“行,我过两三天送过来。”骆常庆道,“要不这样吧,菜还是按四毛,你看看手里有啥票带上几张,工业券、棉花票、煤票、布票粮票的都行。”

“有,这几种票都有,你最缺啥吧?”

骆常庆把水果的价格也主动降了将,跟黄师傅多换了几张票。

两人谈好,他喝了半缸子水,骑车离开了。

去林家营那片区域收了一天鸡蛋,进果园摘菜、摘果子、种地、开地,忙活着时间差不多了,出来割上块大肥肉,回了家里。

上次炼油的油滋啦包了饺子,没大吃够,想再吃一顿。

到家的时候文霞娘仨已经回来了,骆听雨正在她那张小床上打滚。

文霞还担心她一个人在外间睡会不会害怕,看着闺女兴奋的跟什么似的,也不好打击她的积极性,心说可别到了晚上就开始打退堂鼓。

骆听雨催着老妈给她缝帘子。

这些事不用骆常庆说,文霞就知道该干嘛,进屋瞧着摆好的床和拉好的绳子,就知他卡在哪一步了,找了块碎步出来裁剪好,开始缝扣鼻子。

听着外头自行车响,骆听雨就欢快地跑了出去:“爸爸!”

“诶!”骆常庆一瞧她这小眉眼,就知道她高兴的劲儿在哪儿,问她:“小床给你弄好了,晚上一个人在外间睡行吗?”

“行啊!”骆听雨开心的弯着眼睛,“我一个人没问题。”

“傻大胆,别半夜睡醒了哭。”骆常庆笑着捋捋她的小辫子,“妈妈呢?你们今天逛的怎么样?东西都买上了吗?”

“妈妈在弄帘子,我们买了好几块布。”骆听雨小嘴叨叨的,“给姥姥姥爷、奶奶,都扯了布,还给爸爸买了一块,妈妈说提前给爸爸做身秋装。”

“妈妈自己买了吗?”骆常庆心头一动,没想到文霞还给婆婆买了。

定是觉得给自己父母买不给婆婆买不合适。

她就那性子。

买就买吧,家里现在不缺这点钱,只要老娘别作,咋着都好。要是再作,他也有办法给老娘改改撒火的方向。

对着老大家她愿咋作咋作,作好了还有奖励。

“妈妈本来不想买,我劝着妈妈买了,苗奶奶也劝,就买了一块。”骆听雨道,“我跟弟弟的也有。”

“那就好,等闲不出去一趟,出去就尽量多置办点。”

让闺女在院子里玩,他提着肥肉进屋,文霞坐在板凳上缝扣鼻子,骆言自己在凉席上爬来爬去的玩,瞧见爸爸进来,开心的咿咿呀呀的笑,冲爸爸张开小胳膊。

“等着,爸爸洗洗手再抱你。”骆常庆逗完儿子,跟媳妇说道,“霞,咱再吃顿油渣饺子吧?”

文霞瞧他带了块肥肉进来就有点猜着他的心思了。

前两天家里练的油还没开始吃呢,来到这边又打了二斤豆油,家里根本不缺油,不急着炼,原来真是又馋油渣饺子了。

大夏天的也不嫌腻。

“行,一会儿我把油练出来咱今天晚上吃饺子,油渣豆角的。”

骆常庆开心了:“这帘子不着急,睡觉前我给闺女把蚊帐挂好,帘子今天弄不好明天也行……”

文霞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:“帘子不急就饺子急?看一会儿你闺女说你不?”

骆常庆嘿嘿地笑,出去洗了手,进来抱着儿子去院子里玩,看见闺女先道:“九九,今天晚上吃油炸豆角饺子,怎么样?”

骆听雨眼睛亮了,举手申请:“我还要吃油滋啦撒白糖。”

“吃几块尝尝,吃多了腻,那东西单吃油太大。”骆常庆瞧着闺女越发肥硕的小身子,满意地点点头,“衣服瞧着是紧了。”

骆听雨:……

来到津店后生活条件比在家里好,还有苗奶奶时不时的投喂,以及老爸很舍得在吃上花钱,鱼肉不断。

光那几条鱼就吃了好几天。

前两天苗奶奶还送了一斤小虾过来,老妈裹上面糊炸了,又酥又香,她都没吃够。

顿顿小肚子滚圆,可不就长肉了嘛!

瞧闺女嘟起小嘴,一脸不乐意的样子,骆常庆哈哈大笑。

骆听雨噔噔噔去找妈妈告状:“妈妈,爸爸嫌我胖!”

文霞听见他爷俩的互动了,好笑地道:“不胖,我闺女多可爱啊。”

骆听雨低下头扯扯衣服,是有点紧了……

不过只难过了一下下,就马上释然。

是长肉了,可她个头也长了,而且也没有特别胖,还在承受范围之内,还是得多动动啊,自己不能这时候就过上老干部的生活,太安静了也不好。

她就去天井里跳来跳去的玩。

骆言在家里待不住,爸爸抱着他就一个劲的往外指,骆常庆跟媳妇打声招呼,抱着儿子出了门。

骆听雨不愿意跟着,她玩的开心呢。

正蹦跶着,就有道人影从她家门前嗖的跑过去,冲她喊了一声:“外来户!”

是个七八岁的熊孩子。

骆听雨转头瞧了一眼,朝门口那边走。

那熊孩子又跑了回来,见她往外走,还冲她做了个鬼脸:“略略略,外来户……”

然后快速的跑开。

等那个熊孩子又一次跑回来准备开口前,骆听雨先主动开口了,问他:“多少距离搬迁过来的人才叫外来户?”

“略略,额……”熊孩子没再跑,怔住了,跑的一脑袋汗,呼哧带喘的,怔了怔才道,“我也不知道啊。”

“你回去问问你爸妈,或者等你上学的时候问问老师吧!”骆听雨稍微仰着脸打量他一眼,又问,“你上几年级了?”

“二年级啊,怎么了?”男孩大大咧咧地道,“你肯定还没上育红班吧?”

说完觉得像是发现了什么很值得可乐的事似得,指着骆听雨哈哈大笑:“小不点,还没上育红班!”

“我是没上育红班,所以我也不用写作业,你作业写完了吗?”骆听雨小手一摊,致命发问。

这熊孩子叫周星海,他一下顿住了,脸上闪过一抹不自然,底气不咋足的说了声:“管你什么事?”

飞快的跑开,没再接着跑回来。

文霞听到动静就从饭屋那边看着,见闺女应对自如,有些惊叹,再看看她雄赳赳气昂昂往回走的样子,又被逗乐:“自己在天井里玩,可别跑外面去啊。”

“嗯!”骆听雨乖巧点头,她距离实现疯玩自由还好几年呢。

自己在那儿来回蹦,单腿蹦,双腿蹦,蹦的满头大汗时,那个熊孩子又回来了,但他这回没调皮,靠在门框上也不敢进来,远远地问骆听雨:“诶,你叫啥名字啊?”

骆听雨正好中场休息,自己拿出手绢擦着汗,走过去道:“你问我叫啥干嘛?”

“就是……”周星海自己抓抓脑袋,他一脸土,手又没洗,抓出几道黑印子,扭扭捏捏地道,“我妈骂我了,说我不学好,我想跟你道个歉。”

骆听雨噗嗤笑道:“知错就改是好孩子,快回去写作业吧。”

周星海:……

咋这么别扭呢?

“那你到底叫啥啊?”周星海抠着门框,“我叫周星海,今年八岁,上二年级,等放完暑假回去就上三年级了,你几岁啊?”

“我叫骆听雨,三岁,还没上育红班,是个小不点。”

周星海脸一下涨红了,旋即又惊讶的瞪起眼睛,大喊道:“三岁?你才三岁啊?”

“咋了?三岁不行啊?”

“不是,我没想到你这么小。那我跟你道歉,不该说你家是外来户。其实不是我说的,是李拥军他老婆说的,还有他儿子李狗蛋也说,我是跟李狗蛋学的。”周星海顺口就把李家卖了。

刚才他真回家问他妈了,他妈纳闷他怎么想起来问这个,他就说他嘲笑胡同里新搬来的那家,那家小孩问他……

周星海就被他妈熊了两句,知道他是跟着李狗蛋学的,让他别跟李狗蛋学,跟着他学不出好,还让他来跟人家道歉。

他只好又跑了回来。

“行,我知道了,我接受你的道歉,快回去写作业吧,晚上拉着灯写费电。”骆听雨也不认识哪个是李拥军他老婆,倒是听苗奶奶跟妈妈聊天时提起过,现在更是深深的记住了这户人家。

“已经放暑假啦,我到快开学的时候才写呢,你没上育红班不知道。”周星海大着嗓门喊,像是声音越大别人会更容易听明白似的。

骆听雨点点头,不疾不徐,奶声奶气地说:“我倒是把这个忘了,毕竟我不用等着开学,也不用等着暑假快结束的时候哭天抹泪的狂补作业。”

心里琢磨,难怪商店里孩子那么多,原来放暑假了。

周星海就震惊了:“你咋知道假期末尾的时候我哭天抹泪的补…呸,我才没哭过!”然后转身狼狈的跑了。

“哈哈哈……”骆听雨站在门槛后头,发出毫不留情的嘲笑。

晚上吃了顿饺子,骆听雨也吃到了油滋啦撒白糖,正开心着,见爸爸拿出教案、拿起石灰块,摆出黑板准备教学。

骆听雨就道:“爸爸,现在放暑假啦!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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